回望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樂壇,可謂是群星閃耀。
張國榮、譚詠麟、梅艷芳、四大天王……都在華語音樂史上留下瞭濃墨重彩一筆。
雖然有些人已經離我們遠去,但他們的歌至今還在流傳。
而香港樂壇背後的男人,卻鮮為人知,他就是玉置浩二。
八十年代以後,日式歌曲特別是快歌,越來越受到香港樂迷的追捧。
可當時由於香港作曲傢的缺乏,以及對於寫快歌能力的不足,所以日語歌就被大量的填詞翻唱。
(部分香港藝人翻唱玉置浩二歌曲)
縱觀翻唱玉置浩二歌曲的藝人,基本都是在香港樂壇舉足輕重的前輩,玉置浩二可以說是前輩的前輩。
粉絲親切地稱他為二叔。
二叔曾是日本最好的JPOP樂團“安全地帶”的主唱,也是該團主要的作曲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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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左下為玉置浩二)
1993年樂團解散後,他便開始專註於發展自己的個人演藝事業。
二叔作為絕對的高產創作型歌手,幾乎隻唱自己的歌。
有人調查他的創作數據:寫過581首歌,自己唱瞭220首,安全地帶唱瞭222首,剩下的139首都是寫給別人的。
但是玉置浩二這個名字,對於國人來說並不熟悉。
甚至有人看到他的演繹視頻還認為他才是翻唱,更離譜的是有人把他認成矢野浩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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搜索關於玉置浩二的詞條,大多數把他與翻唱以及花邊新聞掛鉤。
而他真正的實力無疑被國人低估瞭。
01
樂隊主唱出身的二叔開創瞭屬於自己的唱腔:“玉置式唱腔”。
氣音、假音混合迷幻的聽覺是“玉置式唱腔”的特色。
在樂隊期間創作的多支單曲走紅,如《戀愛的預感》(《戀の予感》)、《向悲傷道別》(《悲しみにさよなら》)等等。
大部分瞭解過二叔的人,基本都是聽他的慢歌開始入門。
他的嗓音渾厚溫潤,《夢的延續》(翻唱版:《月半彎》)開頭用幾聲輕柔哼鳴就將聽眾帶入他營造的夢境中。
玉置浩二像個吟遊詩人一般,不急不慢娓娓道來。
- 夢的延續是樹葉間透下的日光
- 你安靜的雙眸 仿佛聽見遠處的琴聲
- 在藍色的記事本中夾著 盛夏的兩個人的照片
- 此時溫柔的情感化作一陣清風
- 因為有你 總是感覺暖暖的
二叔溫潤的嗓音像寒冬午後透過雲層照射下來的一縷陽光。
暖暖的。懶洋洋的。
真的想睡覺瞭。
在《Friend》(翻唱版:《沉默的眼睛》)中依然是淺吟低唱。
- 隻能說再見 其他都說不出口
- 我的眼淚如今掉下來 墜落在你的影子裡
- 全部都在冷卻
- 發梢、聲音、指尖
- 兩人生活的氣息 也隨之漸漸消失瞭
- 已經是朋友瞭 打從心裡關懷的朋友
歌詞描述的是兩個曾經相愛的人還是分開瞭,變成瞭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關系隻能像朋友一樣,沒辦法再更近一步瞭。
二叔唱出瞭一個成熟男人,對於這種境地無法挽回的無奈。
沒有浮誇的技巧,也沒有給人撕心裂肺的感覺,而是感受到瞭一種克制的、隱忍的來自成熟男人的、最深沉的愛。
二叔的技巧是四兩撥千斤。
在玉置浩二慢歌中,最受網友爭議的就是《行かないで》(《請別走》)這首。
網友一直把這首歌和張學友翻唱的版本《李香蘭》作對比。
我更喜歡二叔的版本。
原唱的編曲中雙簧管、弦樂和豎琴所營造出來的悲傷氣氛,加上玉置浩二獨特的唱腔,氣音的轉換,隨著副歌的慢慢推進,不停刺激著我的淚腺。
此曲是日劇《再見,李香蘭》的主題曲。
李香蘭是個在中國出生的日本人,本名山本淑子。
《夜來香》的原唱就是李香蘭。
人美歌甜的特征,讓李香蘭在當年成為瞭大上海紅極一時的歌星。
1945年日本戰敗,李香蘭以漢奸罪名被逮捕,後因其日本公民身份被無罪釋放。
遣送回日本後,一直倡導中日友好。
李香蘭的一生,交織著事業、愛情、政治。
人生如浮萍,聚散兩茫茫。
這首歌就是為瞭紀念李香蘭。
二叔像一個說書人,平鋪直敘,訴說著李香蘭飄零的人生。
初聽這首歌,即使聽不懂歌詞也能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憂傷。
間奏小提琴的聲音更是將這份憂傷氣氛拉長,一曲完畢,讓人唏噓。
音樂不分國界,二叔的嗓音像一件樂器。
即使語言不通,也能共情。
而玉置浩二迷幻的唱腔,並沒有拘泥在慢歌,他的實力也不僅僅局限在錄音棚。
二叔《じれったい》(《焦急》)的翻唱版是張國榮的《拒絕再玩》。
張國榮舞臺的表現是港圈最有張力的。
無論是從跨越97演唱會還是到03年熱·情演唱會,每個表演都堪稱經典,尤其是快歌更為出彩。
張國榮版本的《拒絕再玩》演繹的是狂放,加上哥哥獨特的嗓音和舞蹈,這個版本更多的是不羈。
而玉置浩二更多表現的是內斂多情,歌詞更是增添瞭這首歌的色氣。
- 不明事理的人 溫潤的嘴唇
- 為我點燃欲火 如入仙境
- 本想鎖緊你在臂彎 卻被甜吻巧妙地躲過
- 焦躁 請融化心靈 焦躁 請融化肉體
- 想知道你 更多 更多
二者都演繹出瞭一個浪子的放蕩,表現力不分上下。
但玉置浩二版本更加讓人血脈噴張,這種克制的欲望才最抓人。
2013年,玉置浩二攜樂隊“安全地帶”在香港舉行30周年演唱會。
演唱會開場,二叔一頭白發,一襲黑衣,大聲喊出:“i love u,Hongkong!”
臺下歌迷瘋狂尖叫,那天,周慧敏、李克勤夫婦、黃柏高、雷頌德、古巨基、側田、鄭伊健等紛紛來捧場。
一曲完畢,他用帶著北海道味兒的粵語說著:“多謝曬。”
演唱會上,他邀請李克勤作為嘉賓合唱《沉默的眼睛》,全場沸騰。
2013年,剛好是張國榮逝世十周年。
在演唱會現場,玉置浩二向哥哥致敬,一曲《你不在》獻給“哥哥”,唱畢後,還抬頭送上飛吻,唱出哥哥翻唱過的《拒絕再玩》原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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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演唱會後,陳奕迅說:“我看玉置浩二的演唱會,全部是日語,一句都聽不懂,可是我哭瞭九遍!”
側田說“上世紀80、90年代香港樂壇的輝煌,要多得顧嘉輝和玉置浩二。”
香港愛他,他也同樣熱愛著香港。
02
與同時代日本藝人相比,玉置浩二的實力也不可小覷。
1996年他所發行的單曲《田園》大受歡迎,暢銷狂賣100萬張。
在日音著作權協會的網站上,玉置浩二寫過的歌(不分詞曲)有581首。
被網友一直調侃為“養活港圈樂壇”的另一位歌手中島美雪創作歌曲625首。
桑田佳祐寫瞭439首。
小田和正寫瞭290首。
桜井和壽寫瞭271首。
宇多田光寫瞭89首……
“隻唱自己的歌”好像成為瞭玉置浩二的演藝事業的風向標。
盡管玉置浩二實力如此的強勁,也曾被“City Pop教父”山下達郎稱為“日本最被低估的音樂人。”
但還是因為一些花邊新聞,曾被粉絲唾棄,被民眾詬病,被樂壇打壓。
演唱會上經常做出古怪行為,與粉絲對罵:
“給瞭七千八百日元也輪不到你那麼多不滿。”
其次,玉置浩二的私人生活也時常成為人們口中議論的話題。
近30年歷經四段婚姻,每段婚姻都是都是轟轟烈烈開始然後慘烈結束。
在非常註重藝德的日本,才華需要為醜聞讓路。
“從神壇跌落的小醜”、“軟禁妻子”、“傢暴剃發”、“舞臺上罵粉絲”,這些是日本媒體給他扣上的帽子。
翻看有關玉置浩二私生活的文章時,總是讓我想到《月亮與六便士》中的斯特裡克蘭德。
斯特裡克蘭德為瞭追求心中的理想,拋妻棄子,對所有人出言不遜。
他們是瘋子,是負心漢,卻不負心中的熱情和理想。
理想的人總會背負自私的罵名。
網絡上關於他的訪談少之又少,他好像確實是個不愛說話的怪大叔。
對於像玉置浩二這樣的高產型創作人來說,尤其是寫出像《李香蘭》這樣的歌曲十分耗費心力。
就像一些演員一旦進入角色,就很難出戲。
這個緩沖的過程可能要一兩個月或者更長,甚至會永遠成為心裡的烙印,伴隨一生。
對於一些不好的聲音,他好像不在乎,也不想解釋。
03
最近一次看到他的演出視頻,是在2021年接近尾聲的時候。
滿頭銀發,不再是幹練的寸頭,而是蓄起瞭頭發,也蓄起瞭胡子。
一身筆挺的西裝,一張松垮的臉,是真的老瞭。
隨著身後交響樂團的伴奏,二叔雙手拿著話筒,好似一個牧師拿著聖經在做禱告。
他緊閉雙眼,陶醉其中,再唱《李香蘭》的原版《行かないで》。
如今二叔的嗓音多瞭一份歲月的沉淀,多瞭一份對人生的理解。
有網友評論,年輕時唱到“不要走,不要走”這兩句歌詞時,更多的是對戀人的挽留。
而如今年近花甲的他,再唱出這兩句歌詞時,更多的是對人生的挽留和吶喊。
63歲的玉置浩二讓我想到,74歲還上綜藝唱《數字人生》的林子祥,也讓我想到前不久在公園再唱《童年》的67歲的羅大佑。
一條路從少年走到暮年,對一件事從一而終的原因就是熱愛。
在2013年演唱會的尾聲,二叔說自己擁有一顆破碎的心,已是一名老人,但心境仍年輕,希望將愛帶給臺下所有歌迷。
玉置浩二走完大半生,浮浮沉沉幾十年。
年少時是意氣風發的天團主唱,中年時飽受創作的壓力和外界的非議,暮年時卻依然能夠保持著少年的心氣。
我看到的是一個大傢走出半生的從容。
他不僅僅是影響香港樂壇的音樂教父,更是一個對於音樂追求完美甚至於瘋魔的藝術傢,一個遊戲人間,豁達樂觀的大玩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