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上映的印度電影《月亮河》又譯名《水》,是印度女導演迪帕•梅塔拍攝的“印度三部曲”之一。

影片的主題是挑戰印度傳統禁忌,喚醒時代意識。

如今17年過去瞭,《月亮河》依舊在豆瓣保持8·5的高分。

這部片子的拍攝遭到印度一些極端分子的阻撓。他們說這個劇本‘粗俗’,對“道德褻瀆”。當電影上映時宗教極端分子大肆進行污蔑,就連導演的生命都面臨著威脅。

電影展播以後,在國際上引起瞭前所未有的轟動,國際上對此片評論非常高:“這是藝術的傑作、也是人性的傑作;它是信念的傑作,也是勇氣的傑作”“這是一部來自靈魂的電影”。

功夫不負有心人,該片獲得瞭巨大成功,它分別榮獲2006年曼谷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;2006年加拿大吉尼金像獎最佳攝影、最佳配樂和最佳女主角三項大獎;2006年美國國傢影評獎最佳表現獎;2005年瓦雅多麗國際電影節青年評委會大獎;2006年溫哥華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導演獎等獎項,更是獲得瞭2007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。

《月亮河》的故事情節很簡單,它講述瞭一個小女孩悲慘的一生。

光看片頭,你絕對想不到這是一部令人致鬱的片子,伴隨著緩慢的印度風情樂,加上迷人的風景。我們看到這個隻有9歲的楚亞,是多麼的快樂。

然而鏡頭一轉,色調突然就暗瞭下來。這也意味著楚亞即將掉入無盡的深淵,本片的第一句臺詞就是女孩的父親對她說:

“你記得嗎?你是結過婚的。現在你的丈夫死瞭,要送你去寡婦院。”

楚亞8歲就嫁給自己70歲的丈夫。她甚至不知道結婚是什麼意思。這還不是最糟的,嫁過來不久丈夫便死瞭。

次日一早,楚亞剃光瞭頭發,換上白色紗麗,就被父親送到瞭月亮河邊的“寡婦之傢”。

這是一段發生在1938年間的印度故事,也是一塊真實烙刻在成千上萬印度女人身上的無情瘡疤。

因為根據印度教傳統,像楚亞這樣死瞭丈夫的女人,被認為是導致丈夫死亡的克星,所以必須去“寡婦之傢”裡對自己犯下的罪過進行懺悔。

在上世紀動蕩的30年代,印度社會依舊延續著2000多年前《馬奴法典》裡的規定。法典其中有一條是:“一旦丈夫去世,妻子將立即被送到當地的寡婦之傢,終生被剝奪社會、經濟、文化權利。”

在這種嚴苛的畸形制度下,寡婦隻能在社會夾縫中艱難求生。生活中,她們的身體不能與正常人接觸,連影子都不能碰到,否則就被視為不吉利,她們不能吃油炸的點心和香噴噴的甜食,沒有社交,更不能再婚,隻能寂寞地老死。

印度導演迪帕·梅塔站在瞭體察“寡婦”這一社會群像的高度,構思10年,繼而有瞭這部意蘊悠長的《月亮河》。

電影以印度赫赫有名的維倫達文城為背景,這裡是印度人頂禮膜拜的宗教聖地,也是喪夫女人夢魘般存在的“寡婦之傢”。

神聖的“月亮河”,即恒河,將這座小城分為兩個平行世界。

在河的這邊,寡婦們被禁閉在寺院這個封閉的世界裡,情愛權利被宗教傳統剝奪。

而在對岸,居住著擁有高級宗教身份,卻不受宗教以及道德信條約束的貴族和神職人員。

楚亞被父親送到瞭這座“寡婦城”後,她見到的是寺院裡那一張張陌生蒼白、寫滿麻木的面孔,讓楚亞突然意識到瞭即將到來的命運。她拼命叫著喊著,試圖掙脫老寡婦們的鉗制,可撕心裂肺的哭喊,並沒能讓父親回頭。長瞭一臉贅肉的胖院長平靜地教誨她:

“聖書上說,一個妻子是她丈夫的一部分,當丈夫死去,這個妻子也死瞭一半。所以一個死去一半的人,怎麼會感到痛苦呢?”

但是無知無畏的小楚亞卻說:

“因為她還有一半是活著的。”

楚亞的坦率和天真,給沉悶的寡婦院帶來瞭久違的生氣。在這裡,除瞭院長之外的寡婦們,或多或少有點心疼這個年幼的小傢夥,尤其是其中一個叫做卡利安妮的年輕寡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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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利安妮是“寡婦之傢”的一個另類。她蓄著長發,長著天使般的面孔,獨自住著閣樓,還“違規”養瞭一條小狗。在楚亞看來,卡利亞妮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

相比其他寡婦,享有“特權”的卡利安妮仿佛受瞭更多命運的眷顧。但是事實上,在每一個更深夜靜的晚上,她都會被皮條客用一艘小船偷偷送到河對岸的豪宅裡,用肉體和權貴們換取寡婦院所有人生存所需的衣食。

可特殊的“貢獻”,並沒有讓寡婦們同情她。相反,大傢反而都排斥與卡利安妮接近,甚至拒絕和她在一個地方吃飯。

一手策劃這一切的院長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全然把卡利安妮當成自己的“搖錢樹”。她殷勤地送給卡利安妮嶄新的衣料,要她好好“服侍”客人。

卡利安妮不無悲憤地反唇相譏:“這裡是收容所,不是妓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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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似卑微的卡利安妮,實則外柔內剛,獨立堅強。一次偶然的機會,卡利安妮邂逅瞭留學歸來、年輕有為的貴族子弟那洛衍,兩人一見鐘情。那洛衍作為一個接受過西方文明熏陶的進步青年,有心破除等級觀念,娶卡利安妮為妻。

然而,老院長得知此事後卻大發雷霆。為瞭維護個人利益,繼續讓卡利安妮留下為自己牟利,她以宗教之名剪除瞭卡利安妮的一頭長發,堅決反對其改嫁。

可面對宗教、權威勢力的雙重壓迫,卡利安妮卻氣勢昂揚、毫無懼色地選擇瞭出走,院長說,你走瞭就不要回來。卡利安妮絕不回頭地離開瞭寡婦院,她決心擁抱自己的愛情和生活。

所有人都以為卡利安妮終於要奔赴她向往的生活瞭。她開創的再婚先例,也讓寡婦院的女人們雀躍不已。這意味著她們之中有人得到瞭自由和尊嚴。

寡婦們為瞭慶祝卡利安妮的抗爭與勝利,在彼此身上塗上彩色的顏料,歡歌載舞,仿佛她們也隨之獲得瞭自由。

在以灰白暗色為主調的電影中,這些靚麗到紮眼的色彩,隱喻著這群寡婦對自由生活與人權的強烈向往。

諷刺的是,就在卡利安妮隨那洛衍乘船回傢途中,她竟發現眼前的一切有著說不出的熟悉。從愛人的回答中,她驚覺,所愛之人的父親,竟是自己服侍過的恩客。

理想的婚姻化作泡沫,寡婦之傢也成瞭回不去的過去。當晚,萬念俱灰的卡利安妮最終身穿白袍,將自己葬送在瞭月亮河裡。當身穿白袍的卡利亞妮屍體浮在水面上的時候,多麼像一朵諷刺社會的白蓮花。

卡利安妮純真善良、堅韌頑強,卻因生於泥淖,不得不在命運的暗河中隨波逐流,自此再難抽身回歸世俗。

在電影的最後,9歲的楚亞成瞭卡利安妮的替代品,被皮條客送到瞭河對岸換取物資。好心的寡婦莎昆塔拉於悲憤中將其帶離瞭寡婦之傢。楚亞最終跟隨聖雄甘地參加瞭革命,那洛衍則於情感的傷痛與信仰的失落中遠走他國。

《月亮河》這部影片生動地反映瞭印度社會中崇尚“男權”的畸形兩性關系。根據印度古老法典中的規定,丈夫去世後,寡婦的人生通常隻剩下三種選擇:一是為死去的丈夫殉葬,二是若征得傢人同意,可以嫁給死去丈夫的兄弟,三是進入寡婦之傢靠修行洗清自己的罪孽。

第三種命運,是印度絕大多數寡婦在沒有選擇中的選擇,因此,“寡婦城”這一“奇觀”也應運而生。而催生這種社會現象發生的根源,既有宗教和社會制度的原因,也有嚴重的經濟原因。

影片中,在卡利安妮死後,寡婦莎昆塔拉與那洛衍的一番對話,就撕開瞭這層全社會的“遮羞佈”。

“我們寡婦為什麼要被送到這裡?其中一定有道理。”

“因為這樣傢裡就能少養一個人,少一張吃飯的嘴,少用四條莎麗佈,少鋪一張床,傢裡就能騰出一個角落,你們來到這沒有別的原因。表面是因為宗教,其實是因為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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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中,卡利安妮的存在其實就佐證瞭這一點。在傳統的制度規定中,守寡的女人不能蓄發,不能和男人接觸。可是當這些看似不可背叛的“禁忌”一旦遇上金錢,它們似乎又不再那麼堅不可摧瞭,所謂的“禁忌”也就不成其為“禁忌”瞭。

歷史上一切不平等和壓迫的源頭,似乎都能在金錢上找到瞭一個豁口。

在影片尾聲部分,當觀眾通過這個不算完美的結局,終於要舒一口氣時,屏幕下方卻出現瞭這樣一行字:

“2001年,在印度尚有3400萬的寡婦,她們的困境和2000多年前的摩奴法典規定的情形相去不遠。”

現在,雖說印度通過瞭允許婦女改嫁法案,下議院甚至將33%的席位留給女人,但是印度女性的社會地位和命運至今依舊沒有得到根本改變,男女之間的不平等依舊根深蒂固。

影片中的楚亞和卡利安妮,她們無非是眾多悲劇人物中的一個縮影罷瞭。

正因為這部電影刺中瞭舊制度的要害,因此遭到極端勢力的瘋狂反撲。女導演因為這部片子被印度的極端主義者封殺,甚至被下瞭全球追殺令。